当春花落进了秋水,当夏日融化了冬泥,四季轮回,日夜交替。多少红尘旧事都淹没在时光深处,繁华与热闹,也不过如昙花绽放般转眼凋谢。人间朝暮,长安依旧。
三四年的时间,可以淡忘许多事,也可以化解许多恩怨,而更可以让世间发生巨大的变化。这些变化发生在大汉帝国的方方面面。有些如春风细雨润物无声,而有些变化则风云激荡暴雨雷霆。
自从几年之前大汉对匈奴作战取得胜利后,暂时解除了北部边境的威胁,整个的江北地区直到塞外汉军控制地带,都开始迅速的发展繁荣起来。
而这其中,所发挥最大作用的,就是汉朝的商贾们了,尤其是北部燕赵之地的商贾之家,在这短短几年时间之内,借势而起,产生了一大批富可敌国的大富豪们。
发財是要讲究时运的,这句话一点儿都没有错。谁能想到,自己这一代人,竟然赶上了这样的好时候呢!已经是江北所有商人们领军人物的聂壹每当想起这一点,便会在心中暗暗的感激一遍上苍,让自己生而逢时,得遇贵人,创下这般超越列祖列宗的伟业,等到百年之后,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子孙们的顶礼摩拜香火供应了。
聂家现在究竟有多少财富,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计算不清。反正他们家的产业东边跨过大海直到高丽四郡,更远些的甚至到了东瀛诸岛。南边遍布中原各地,直到东南越。而北边,则深入草原直到漠北,许多匈奴部落中的一大部分物质供给就是来自以聂家为主的中原商道。
几年前的汉匈大战结束以后,汉朝取得了绝对的胜利,开疆扩土,从河套草原往南的这大片地区早已经都在汉军的牢牢掌握之中,在不到一年时间内就建立起来的三座雄城,就巍峨耸立在间距近二三百里的最前线,共有五六万精锐的汉军分别驻守其中,牢牢的扼守住了匈奴人南下的路线。而且由此往东直到辽东郡,这片广阔的领土都连接了起来,成为大汉朝最新的疆域。匈奴人虽然不甘心,时时想着再度南侵把河套之地夺回去,但事实证明,已经是不可能了。
当初朝廷征发至此筑城的十五万劳役,在朔方、镇远、五原这三座雄城建成之后,并没有回转中原,而是就地安置了下来。朝廷给他们编制了一个新的身份,那就是边民。
凡是在这里住下来的边民,他们的待遇不同于内地。大量的土地和草原被这三城的新主官们分配到了他们手中,这是皇帝的亲自旨意,分到个人名下的,就等于已经成了他们的私人财产,任何人不得侵犯掠夺,这是受大汉律法特别保护的。至于其余的农耕器具、牛马羊之类,也都是朝廷统一配给,无偿提供。
不是没有朝廷官员曾经担心,这些从内地迁徙到此的人本来就不是善类,如果给了他们自由,会不会横生事端以至于流血反抗大批逃亡呢?然而事实证明,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人本来就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从被剥夺的一无所有劳改苦役朝不保夕,到忽然之间有了特殊的待遇还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财产,他们的心理往往会产生奇怪的变化。这种失而复得会变得极其珍贵,没有特殊的原因不会再轻易的放弃。更何况,有许多人从这里已经看到了巨大的未来发展机会呢。
在前些年如果说要打败匈奴人去占领他们的草原这些话,恐怕说的人自己都不会相信。然而现在则不然,起码在燕地至三城这些地方的民众,已经对此树立起了很大的信心。英勇的汉军将士已经在这片草原上策马驰骋,逐渐发展壮大的骑兵队伍,给了所有人以心底的踏实和信赖。也许,不久之后,此地真的是大有可为啊!想起长乐侯元召曾经说过的话,一些原来是江湖大豪身份的迁徙至此者,便萌生了迫切的希望。
在这样有利的前景下,来自中原的商贾更是往这边大量聚集,寻找发财的门路。商人逐利,最是嗅觉灵敏。如此一来,北地最大豪门聂家,便成了这几方面人众争相交好的对象。
被皇帝钦封为“忠义侯”的聂壹,现在的身份当然是非同小可。聂家在燕地南顾北望,如果全盘操作起来,几乎能控制天下近五分之一的财富。这样的庞大力量,令熟悉内情者叹为观止。
聂老太爷已老,却是高寿,不再过问俗事,只安享清福。而作为家中顶梁骨的聂壹,也已经五十多岁了,只掌管族中大事,一些外部的商事,便都交给了几个儿子管理。铺开的摊子太大了,必须有个人掌握大的方向,无论怎么做和做什么都不是问题,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必须要按照当初制定下的规矩,那便是小侯爷所说的“商为家国事,必以国为重”!
小侯爷,是从聂壹开始,聂家以致所有商贾们对元召的尊称,当然,这里面含的亲切成分更多些。不过现在再如此称呼,显然已经很不合适了。只不过大家习惯了,一时还改不了口而已。